戏子和故事

有些感触,最近很多人在骂 Zelenskyy,正如他们2016年骂 Trump 这个《The Apprentice》男主角一样,戏子误国。

但是反过来一想,主席台前三排的人,谁 tm 又不是戏子呢。。。

商纣王给周文王当场做人肉饼,幽王烽火戏诸侯,再到赵高指鹿为马,这不比小说精彩?

高祖刘邦,本是穷B混混一个,硬是给自己搞一个人设背景板「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在沛县就是个开 KTV 酒楼的货,有一次还在没收到沛县邀请,混进「吕公」的酒会,甜言蜜语骗走了比自己小20岁的吕雉。。。这演技它妈的神了。。。

后面的例子太多了,就不一一列举,记得英国国王还是谁说过,大概意思是,报纸和照相机发明以前,要在马背上打天下,现在得在镜头前打天下。所以王室在报纸报道的纸面形象要超过战功。

在之前看到的《小册子,报纸,无线电和电视》系列短篇里,帽子姐也分析了媒介的不同,会导致不同的政权组织形态。相当有趣,推荐阅读。

以前在打 rimworld 的时候,有一个 trait 让我觉得很奇怪,storry-teller,讲故事,磨嘴皮子这算哪门子能力?现在越来越觉得,讲故事是一个及其重要的能力

《今日简史》的作者 Yuval Noah Harari 的思想当中,有一个很根本的认知

人类文明的基础是啥?他的回答是:我们这个物种的虚构能力,说白了就是讲故事的能力。宗教是故事、民族是故事、商业是故事、公司是故事,有关人类文明的一切,底层都是故事。

有的时候你反过来一想,人体所有能耗1/3都浪费在「大脑」这个器官上,这个器官没干别的,就整天编故事。这个器官不仅有意识,还产生了自我意识,最它妈神奇的是,还能模拟别人的意识,预判别人的预判。这就是人和动物最大的不同

而把故事演绎出来的人类职业,最开始就是占卜家和巫师,往往是一个部落最崇高的阶级,也是他们出于职业传承需要,发明了能固化故事的文字。一个部落的兴衰,及其关键的就是这个 story-teller 的远见,也就是编故事那个人的想象力。一个好的商业 BP,说白了就是讲一个简单的「兄弟们咱们干了这一票就吃香的喝辣的会所嫩模」的故事。

当然,扯了这么多,话也说回来,这玩意有啥害处没?当然有。帽子姐有论述《为什么中国古代很少出现宗教势力大于王权的现象?

西方政治宗教电影的天花板《天国王朝》里对教权和皇权的争斗有极其辛辣的描写,比如塞浦路斯骑士和圣殿骑士在庙堂上争吵时,每当塞浦路斯骑士一方基于敌强我弱的事实判断而拒绝对穆斯林开战时,圣殿骑士一方就基于价值判断予以驳斥,比如声称被天主教思想武装起来的基督军队是战无不胜的,比如声称塞浦路斯骑士拒绝开战是亵渎神灵。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穆斯林一方,穆斯林一方的神职人员反复声称以往穆斯林打不过十字军是因为罪孽深重,信主不诚,战争的胜负取决于神的庇护,这是典型的基于道德形成的价值判断,而作为世俗皇权代表的萨拉丁则基于事实判断予以驳斥,你们打不过十字军是因为你们没有备战,战争的胜负同样取决于粮食,军械,饮水和兵力。

这就是编了一个玄学故事,把自己绕进去了。这里的玄学,就是意识形态。比如你相信民主自由应许之地,那么就等同于美利坚战无不胜。当然你也可以编一个说法,叫坚持摸中特的石头。2333

处理现实世界的问题,一定不能用一个故事来「实施」。其实关于俄乌问题,2015年有个John Mearsheimer的神预测可以看看,抛开所有意识形态,从「现实政治」去认识,他的手法同最近FT采访基辛格有异曲同工之妙:

We have to be conscious of the differences of ideology and of interpretation that exists. We should use this consciousness to apply it in our own analysis of the importance of issues as they arise, rather than make it the principal issue of confrontation, unless we are prepared to make regime change the principal goal of our policy. I think given the evolution of technology, and the enormous destructiveness of weapons that now exist, (seeking regime change) may be imposed on us by the hostility of others, but we should avoid generating it with our own attitudes.
我们必须认识到意识形态的存在,和解释上的差异。我们应该利用这种意识,作为在重大问题出现时,应用于我们自己对问题的分析里,而不是将其作为对抗的主题。除非我们准备将颠覆政权作为我们政策的主要目标。我认为,鉴于技术的发展,以及现存武器的巨大破坏力,(政权颠覆)可能是别人恶意强加给我们的,但我们应该避免用我们自己的态度来生造它。。

宏大叙事,是用来迷惑敌人,领导队伍的工具,千万不把叙事迷惑当基础和原则,也不要从叙事中去寻找原因。

在互联网传播高度发达的今天,每个人都是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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